【华人*故事】生活X艺术=我的自画像

编者按: 在比利时一千多万人口中生活着约有五万华人,华人社区对若小的比利时来说更是小之甚小,常常被忽略的我们同其它族群一样生活在此已过百年。起初我们来自中国的各个角落,讲着各自熟悉的方言,怀揣着各自不同的梦想,造物弄人,大家一不小心的就被“缘分”牵着走到了一个国家:比利时。在这里我们统称“华人”。三种官方语言并没有分开我们,在此的目的也似乎越加明确:为了生活的更好!有人曾形容海外生活就好像一个人重新投胎,重活了一遍,什么都是新的,重新学习语言,重新打理人际关系,重新适应融入社会,搞不好还要重新谈场恋爱。。。总之什么都得重新来过。柴米油盐酱醋茶,老婆老公孩子热炕头,这些看似简单的生活细节,实际上真叫人头疼。特别是还要为了生活的更好而工作。说到工作,我们并没有统计过华人在比利时所从事的工作种类有多少,不过勤劳上进的我们是肯定不会被人家给落下的。平时大家都忙着为小家打拼,打拼再打拼,很少有时间聊聊家常,叙叙旧,其实我们的《华人故事》专栏已经开办有段时间了,这里会特别为大家开辟“我的工作,我的生活”系列主题访问,让我们静下心来分享身边的人,身边的事,听听既熟悉又陌生的华人自己的故事吧。

 

《我的工作,我的生活》

 “生活X艺术”

我的自画像

今天是2016年的第360天。

十几年前的今天,我还在北京的四九城之间窜来窜去。那时候的北京,第一批望京小区刚刚建成,小区的周围还到处是坑坑洼洼没来得及填好的裸土,和跑在路上的不多的私家车相比,更多的是大中型卡车和农用车,一副后城乡结合部的景象。

签证申请递交之后,剩下的就只有等了。那段时间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我,像一个晚期焦虑症患者一样,在黑暗的隧道里绝望地期待着尽头可能出现的那道光。终于,红皮护照里多了一页加盖了蓝章的签证,一切就这么定了。签证章旁边有两行小字:限在两周内离境。虽然预期完美兑现,本应该皆大欢喜,可谁知和闺蜜道别时全线崩溃,抱头痛哭好像是生前的最后一面。至于家人,我甚至没能拿出勇气用眼神来传递嘴里说不出口的言语。因为我害怕从他们眼里能读到的任何一个字,我知道哪怕只是一个字,都会让我失去迈出家门的勇气。红肿的眼睛好在有眼镜片遮着,匆匆忙忙地拖着两个箱子逃一般地离开了我的父母,我的家。

刚到这里的日子有度假似的欣喜和好奇。比利时虽称不上山清水秀,但那时至少也是平和安详吧,人也礼貌和善。再加上突然没了先前城市的嘈杂和黑压压的人海,觉得自己真的选对了地方。但这样的好感觉很快就被听不懂说不出的半聋哑的残酷现实吞没了。当时入学的ENSAV La Cambre里没有第二个中国人,我只能是英语加英法字典和他们这么鸡跟鸭讲地沟通。理论课不用说,完全是跑到课上做白日梦,更不用说记笔记了(呵呵,对,此地上课是没有课本的)。课后借来同学的笔记来抄(要不是因为我是外国人,人家还不借呢。除非是自己的好朋友。因为经常有人不去上课,过后四处借笔记用来应付考试),可看着那一圈儿套一圈儿的手写体,我根本完全没能力破解啊,所以笔记的事也只能作罢。幸好专业课是视觉语言,即便不能完全听懂,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和在中国的高校不同,每节课的间隙,大家都跑到学校的咖啡厅继续聊。我就一个人在教室,干巴巴地坐着等待下一节课的开始。时间久了,觉得老一个人呆坐着好像也不合适,于是终于硬着头皮傻乎乎地凑在同学堆里,除了以天真无邪的眼神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地谈着各种话题,剩下的跟上理论课一样,完全不知所云。有时他们也会照顾我一下,用英语给我解释他们的谈话内容,我除了能哦一下,也没有什么再多的回应了。

那时的互联网还不普及,往中国打个电话要么买国际电话卡,要么去那些空气污浊光线诡异的电话间。想起第一年的时候,大把的银子就这么顺着电话线一去不复返了。虽然大多时候是为了和自己的好朋友吐槽,挂了电话才发现吐槽需要付出的经济代价。但转念又一想,其实这也算是一种 疗法啊,再不能正常交流,人会憋疯的。

刚上学的时候没地方住,通过朋友的介绍,和电影学院的一个法国人同住(不是同居啊)。他人挺好,没管我要房租。那是个在Ixelles区的老房子,很大,高高的天花板,但名副其实的年久失修。现在想起来应该跟个squat差不多。我当时也没想起问他交不交房租,因为他没问我要,我已经是非常心满意足了。大多数的男生家,里面的情景是可想而知的,就是一个字:乱。不过乱也有正面的一面:比较有生活气息,从各类东西的摆放基本可以猜出他是刚刚回来过,还是出去已经很久了。最让我担心的浴室,每次进去都是以飞一样的速度尽快解决问题,不敢在里面多停留一分钟。因为那一块块石膏驳落后裸出的天花板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每天放学以后,真真的不想回到这个黑洞洞的‘家’。可不回这里我又能去哪儿呢?我的这位法国同屋对着房子的现状完全没有表现出半点担忧,至少看不出妨碍了他的日常生活。 天天都一如既往的情绪饱满,永远好心情。他晚上一般回来很晚,我们也不常碰面。这一年中,记忆里好像大部分的日子都在下雨,灰蒙蒙的天,湿淋淋的寒冷。很多次想,快撑不住了,这法语注定不是我的菜,白天学校听的云里雾里,晚上回到住处就心里阴影,眼前的一切都这么难 ,打道回府的日子应该离我不远了。

(extrait d’aujourd’hui #1    今天#1 片段)

第一个暑假过后,开学的第一天,又看到了班里的同学。很神奇,自己也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可以开口说话了。同学们也都好奇地问我假期里做了什么,怎么一下子就变了个人了。我其实还真没有做什么励志的事儿,既没有埋头苦读,也没去外面补习。事后想想,可能这一年里耳朵在非常努力地辨别听到的每一个字,并把它们好好地储蓄起来,我也利用每一个可能的机会去练习说,不停地说。这样反复地听-说,说-听,慢慢地找到了语感,量变引发了质变吧。这一步的转变像一剂强心针,在日后即使最艰难的时候也常对自己说,没有什么困难是不可逾越。

(illustration pour Magazine Vicoire – Le Soir  为晚报副刊Vicoire 作的插画)

别以为自己语言流利就能平趟比国‘职场’。留学的生活结束后,一拨接一拨的人生挑战接踵而来。曾经在酒店前台打过工,学校里当过老师,做过翻译,做过插画,广告设计和动画,在店里卖过东西,和当地的设计师团体做开放源设计项目(Open Source Publishing) ,演过比路人甲多几个镜头的角色。。。Job alimentaire好像到头了,一年前辞掉最后的那份工作以后,就有了现在的这部系列书: <今天> – Aujourd’hui。Corinne 是我喜欢的一位比利时写作者,她除了教课和自己创作以外, 还从事电影剧本创作。我们合作的除了拥有共同的兴趣点:关注日常,关系错位,幽默感以外,还希望能达到一种新的图文结合方式:摆脱图文关系中常见的直接互助方式,以两者错位的关系提供给阅读者最大化的个人空间的延伸。到现在我们合作创作了三本 <今天> ,未来的目标是做一本加入更多独本的合集 。

创作的过程是又虐心又好玩的。虽然我们开始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一看到这小小的成书,还是带来了很多动力。<今天> 还会走下去。我和Corinne 定期见面,一起聊一起讨论,这中间还带出大大小小的各种脑洞,不过还不是时候跟你透露。反正路还没有走完,也许将来的某一个今天,还能接着Aujourd’hui继续聊聊过去的事吧。

(本文根据采访整理而成,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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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载于维他命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