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Annemie Turtelboom是比利时政坛上叱诧风云的一位铁娘子，在2016年四月底辞掉了弗兰德斯大区财经能源部长后，回到比利时联邦政府众议院担任议员。她被华人社区熟悉认知是从2009年开始的“经济大赦政策”，我曾在2014年5月（政府大选前夕）于布鲁塞尔国家司法部（她时任联邦司法部长）办公室拜访过她，以下是当时的采访回放。
Annemie Turtelboom女士在联邦司法部的办公室
杨帆：首先请您介绍一下今年您的竞选主张和对选民们的承诺，大选过后又将如何兑现这些承诺？
Annemie：我代表的是自由党（Open-Vld），我们非常关注经济，在未来的五年内我们会实现对大众的承诺，那就是减税。因为，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抱怨，我们国家的税务太重。在过去的两三年里不是特别的现实去做这个事情。因为经济危机，银行危机等使得我们 需要勒紧裤腰带和尽可能的增加预算。现在经济状况有所好转，是时候考虑把繁重的税务降下来了，特别是有些比利时政党总是想分裂我们的国家，所以减税政策是当务之急。就像美国国务卿希拉里讲的：不管什么，经济永远是最为重要的！
杨帆：您曾经担任过比利时的内政部长和移民部长，在2009年时您推出了一个非常有名且有争议的政策：“经济移民大赦”。大约有2万5千多名外国人包括华人通过此项政策获得了合法在比利时居住工作的身份。但后来似乎比利时政府和最高法院产生了一些误解和分歧，使得这项政策的实施并不十分顺利，至今仍然有一些申请者还在等待审批的结果。有意思的是，现任移民部长也是您的同事：Maggie De Block正在竭尽所能的阻止移民潮的增长，尤其是自今年起，外国人申请加入比利时国籍的法律变得更为严格了。我的问题是，现在回过头看4年前您的决定，您始终认为是正确的选择吗？同时您如何看待现在的比利时移民政策？
Annemie：当然，我从没有动摇过，正如大家所知比利时的社会保障系统非常完善，在欧洲也比较领先，这是我们受移民欢迎的主要原因。正如现任的移民部长Maggie De Block所做的，她的理念是：每一位想要在比利时扎根的移民都是平等的，就是说，大家都要学习我们的语言至少掌握一种，应该有份工作，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说，你是真的想要生活在这里，并不是单纯的来这享受高福利，而不为此付出的！当年我们推出的“经济移民政策”，考虑的就是给每一位想要生活在此的外国人一个平等的机会，但前提是一定要为这个国家和社会做贡献。移民和居民一样，都应该相互理解，互相尊重，而不是单方面的一味索取。我觉得在比利时的移民社区中，华人社区做的还是比较好的，很多华人大都自食其力，有自己的事业经营餐馆或者开公司等，而且我们也非常喜 欢和享受中式美食，由此你们华人社区也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就政府层面上讲，我们欢迎像华人社区的移民这样，努力工作，为自己创造福利的同时也在为国家做贡献。当然并不是每个社区都是如此，但华人社区的表现和努力是值得其它社区学习和借鉴的。
Annemie Turtelboom女士一直以来都和华人社区联系紧密，关注支持华人社区的各项活动，图为2014年大选前亲自为安特卫普华裔竞选者梁海量拉票站台！
杨帆：在2011年您上任成为比利时历史上第二位女性司法部长，我们都知道这是一份极具挑战性的工作，这其中的难点主要在哪里呢？
Annemie：确实我是自1830年以来，比利时第二位女性政治家出任司法部长，我不知道是怎样的巧合，使得我有更多的机会了解我们的国家，这也为我的政治工作打下基础，其实很有意思。比如，有时候我要一边制定法官们的工资标准，另一方面我还要关注和设计修建新的监狱等等，很多时候这种混搭的工作状态很吸引人。关于我工作的难点其实是法院这块，因为在比利时法院是全完独立的，这也是非常好的原则。但从另一方面讲，政府制定了一项政策或者法规，有些时候会遭到最高法院的否定（比如2009年的大赦政策），在这样的事情发生时，很多人会习惯性的把目光投向我，因为我是司法部长嘛，但其实，我所做的也是很有限，我没有权利去阻止最高法院的决定。而很多时候那些决定和否决权不是来自我，而是最高法院。
杨帆：很多民众不理解，为什么比利时要花高价去邻国租监狱来关押犯人，有媒体说，正是因为如此才导致本国犯罪率的上升。另外，似乎警察们也极度不瞒自己的待遇，人少活多压力大等等，您如何看待这些问题？
Annemie：我们其实一直在尝试建立新的监狱，现在已经开放了三所新建的监狱，以往总是人满为患的情况将会得到改善。也就是不用花钱再去邻国租监狱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以前因为没有足够的场所来关押受审的犯人，或是等待判刑的嫌疑犯，法官很难做出合适的决定，这样很大程度上助长了犯罪率的上升，因为，违法行为必须得到惩治才行。这是一个社会的准则。而社会的长治久安更是人民安居乐业的基础，因此，我会竭尽全力为此而工作。关于你说的犯罪率上升的问题，其实这几年相对来说还是有所下降的，但是有一些类型的犯罪比如偷盗，入室抢劫等倒是小有增长，而这些作案人员，往往是来自其他国家的外国人，并非比利时人。这点我们要联合欧洲国家一起来进行防范和打击国际犯罪集团。一些警察反应说工作量大，人手不够，工资不高，我都了解他们的工作强度和状态，我曾经任职内政部长时和他们打过很多的交道。很大的原因是政府的预算非常紧张，其实啊，就比利时警察的数量来说，我们一点都不少于法国，荷兰这样的周边大国，只不过，现在的警察都在做文职工作，就是说给警察们的纸张工作太多了，他们不应该坐在电脑前，而是在街上巡逻。这也是我们近年改革的重点。
杨帆：作为司法部长，您怎样定义：“公平”二字？
Annemie：法官应该永远遵循“公平公正的原则”，比如你杀人或是抢劫，都是在相应的法律条文下来受到惩罚的，法官也会依据这些法条来惩治犯罪分子。但是，想要做到完全的平等和让每一个人都满意，其实不容易，毕竟，法律无情，人有情，法官在判决某个决定时总会是受到一些人情世俗的干扰，这些属正常现象，无论受到什么样的干扰，法管和法院的职责还是要以事实和证据来说话，查明真相，还原清白！目前我们接到的群众关于法官和法院的抱怨主要集中在办案速度上，太慢，大家基本上还是比较满意判决结果的。所以说，我的任务是支付法官们的工资，给他们足够的空间去开展工作，以前法院有很多小部门组成，这样做事效率不高，也就是会浪费很多人力和物力的资 源，现在我们会尝试消减部门，整合综合力量来提高法院的办事效率。
杨帆：在2003年时您进入比利时政坛，今年是您在政界的第11个年头，在这之前您是某所学校的管理者，当初是什 么原因使得您选择从政呢？
Annemie：其实并不是一个决定，那时我在政党里做志愿者，2003年时，他们让我成为代表该党的候选人，很幸运的是我当年就被选上了，这里面也有自己努力的因素。后来，我就辞掉了学校的工作，开始了迄今为止4年的议会和6年的联邦政府部长的工作生涯。
我为Annemie Turtelboom女士介绍华人社区自己的媒体
杨帆：您是比利时历史上首位女性内政部长和移民部长，特别是在男人们掌管天下的政界，作为一名职业女性，您有什么特别的“生存技能”吗？您又如何看待成功和女性特有的领导力才能？
Annemie：我其实没有什么特殊的生存技巧，在联合政府的工作虽然不轻松，但人生好像没有什么事是轻松容易的。特别是对于我这样毫无政治背景的人。我就是努力工作，认真学习。我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会成为所谓的成功女性（职业女性的代表也好），当年踏入政坛也是因为偶然的机遇，我觉得对于女性朋友来讲，重要的不是你成为什么样的人，而是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你可以做的！永远不要天真的以为：男人更聪明！永远不要想：你不能设计自己的未来，而男人们可以工作的更好，更不要以为：有些事情是无法企及的，是不能实现的，这就是我对女性朋友们的建议，也是我的经验之谈和人生理念。
杨帆：在工作上您无疑是成功的职业女性，在家里您是一位两个孩子的母亲，面对事业和家庭，您如何平衡两者之间的冲突和关系？
Annemie：很遗憾，我无法做到两者的平衡，我在家的时间不多。孩子们还都比较支持和理解我的工作，就拿现在来说，她们正帮助我竞选呢。其实每个选择，都有好坏两方面。你不可能鱼和熊肉两者兼得，有时候我也会感到内疚和自责，但我会尽量忙里偷闲的多抽出一些时间来陪孩子，比如我们会一起去买衣服，逛商店，一起去理发店等。当然我的先生会抽出更多时间来陪孩子。没办法，这是我的选择。
杨帆:今年是华人在比利时生活100年纪念，您也参加了年初在安特MAS博物馆举行的开展仪式，大家都在谈“中国梦”，能告诉我您的中国梦是什么吗？
Annemie：非常好的问题。我相信人人都应该有梦，有梦想是件好事。因为梦会推着人往前走，有了梦想才会有工作的动力，而幸运也会变得更为现实和可及。对我来说有梦很重要，你的生活会变得因梦想而更好。中国和比利时的关系由来已久，特别是近几年发展很快，经济往来也非常频繁，中国是比利时最重要的亚洲合作伙伴之一。越来越多的中国游客来此旅游度假，购物消费，留学生也选择到此学习进修。更为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两只中国使者：大熊猫。我打算带着我的孩子们去看熊猫！
记者杨帆与时任司法部长的Annemie Turtelboom女士合影
2014年采访手记：早有采访Annemie Turtelboom女士的计划，只是由于各种原因未能如愿。在比利时政界Annemie Turtelboom的名字如雷贯耳，在短短十年时间里她几乎担任了这个国家里所有最为重要的部年长职务：从内政部长到移民部长再到如今的司法部长，用她个人的话讲是：如此的巧合！又是如此的幸福，能够得到国家和人民的信任实则不易！采访是在她位于布鲁塞尔的办公室内进行的，看似简单整洁又不失艺术气息的办公套间里，除了摆放着厚厚的文件书籍之外还有一些她个人收藏的写实照片，看得出来，她是一位非常热爱生活的人，工作之余，享受美食是她的爱好，曾经两次到访中国的她，很难忘在北京和家人冒着零下20度的气温品尝特色小吃的情景：“我们非常享受那次中国之行，特别是孩子们很喜欢中国”。在谈到关于她个人身份认同时，她并没有单纯的定义自己为：弗拉芒人或者比利时人，她说：“我有很多身份：我是母亲，讲荷兰语的比利时人，生活在欧洲，我觉得，人会有很多身份，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生活状态中会转换各种身份。就像我生活在安特卫普，在布鲁塞尔上班，但我并不能算是安特卫普人，我也不单是弗拉芒人，我是我自己，是一个多重身份的自然人。而这恰恰是每个人的魅力所在。”在采访最后我问她，退休后打算做什么时，她很是惊讶的看着我，又不太好意思的回答说：“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第一件事，我想退休后就是睡觉，至少一个星期的时间要补觉，呵呵。除此之外，也许我会做个自己喜欢的小生意，毕竟我的专业是经济。”是啊，我倒是希望，她可以圆自己的经济梦-成为下一任比利时的“财政部长”。谁知到呢？（图文报道：扬帆）
本文原载于“维他命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