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图源：视觉中国）
上周，欧洲议会通过了对匈牙利实施《里斯本条约》第七条款制裁的建议。这是欧洲议会首次投票决定对欧盟成员国启动援引自《里斯本条约》第七条的惩罚措施。根据这条规定，严重违反欧盟价值观的成员国将遭到制裁，甚至被剥夺在欧盟的投票权。欧洲议会此前就匈牙利状况提出的报告言辞尖锐，称匈牙利将对欧盟的民主和法治构成“系统性威胁”。匈牙利总理欧尔班则对欧洲议会的表决加以措辞强硬的抨击，不仅称匈牙利与欧盟在移民难民、民主法治等方面差距巨大，同时也对欧洲议会内中右翼党团人民党报以激烈批评，认为人民党随自由主义的旋律而行动，以“双重标准”看待匈牙利。由此可见，欧洲议会的表决在匈牙利与欧盟本已紧张的关系上火上浇油，双方矛盾对立的公开化和尖锐化前所未有。
《里斯本条约》也被称为“惩罚条款”。该条款规定，若成员国被认定出现“严重且持续违反欧盟价值观”的行为，在经特定多数成员国同意后，欧盟有权予以惩罚。据媒体报道，匈牙利受到的惩罚中，最严重将被暂停欧盟内的表决权。因此，一旦欧洲议会的表决被欧洲理事会所支持，则匈牙利在欧盟内的权力将受到巨大挑战。而近年来匈牙利在多个领域与欧盟背道而驰的做法，也给予欧洲议会以所谓“严重违反欧盟价值观”为由发起动议的借口。
因欧尔班对匈牙利内外政策的大幅度调整，加之难民危机等欧盟面临的各种内外危机，匈牙利与欧盟的矛盾逐渐由分歧上升为摩擦，集中体现在两方面。一是政治理念问题。欧尔班在匈牙利推进“非自由民主”，主张吸收俄罗斯、土耳其等国的治国理政经验及某些制度优势，声称匈牙利应探索西方道路之外的另一条道路，外交上则做出“向东看”的积极转变。这一做法对欧盟而言，则是匈牙利等中东欧国家对“加盟入约”后走西方式道路的背叛。
二是所谓民主与法制问题。欧尔班在国内大力推进宪法改革，监管媒体和网络的“绝对自由”，加强对外国非政府组织的管理。而所谓的民主、法制和言论自由，不仅是《里斯本条约》的重大原则，同时也是匈牙利等国为了“加盟入约”向西方递出的投名状。匈牙利的种种做法在欧盟看来，是对其权威和立盟之本的挑战。
三是移民、难民问题。从理念上，匈牙利将来自中东北非的难民看作是对欧洲基督教文明的入侵者，接纳难民的行为被视为引狼入室，同时将欧洲遭遇的恐怖主义威胁直接归咎于接纳难民。在政策层面，匈牙利也不看好欧盟倡导的难民政策，比如坚决反对欧盟的难民摊派计划，甚至不惜发动全民公投，试图以民意来对抗。
对于欧盟而言，匈牙利等国的叛逆对欧洲一体化的稳定和发展造成了巨大的冲击，甚至动摇欧盟的根本。一方面，匈牙利在理念、道路和政策等方面与欧盟泾渭分明，对欧盟发展理念的摒弃，使得欧盟无论作为领导成员国的联盟还是作为重要国际行为体，其吸引力和感召力都受到极大削弱，其规则和政策的约束力和塑造力将成为“纸老虎”。同时，在共同关切及内外因素串联的影响下，高举国家主义旗帜的成员国逐渐形成对抗欧盟的小团体。如匈牙利总理欧尔班与意大利副总理兼内政部长萨尔维尼惺惺相惜，在移民问题上怒怼欧盟，互相打气加油。波兰和匈牙利则在法制和舆论自由问题上共同面临欧盟的压力，两国已经达成就欧盟启动《里斯本条约》第七条款互投反对票的君子协定。
欧盟在面临多重危机，及塑造欧美、欧俄等大国关系有心无力的情况下，更是将自身的“团结”视作立盟之本。12日，欧委会主席容克发表了其任内最后一次“盟情咨文”，其中提到最多的词是“团结”，同时也提出欧盟要构建“欧洲的主权”，可见其对欧盟团结一致、共同行动的热切盼望。因此，欧委会在频频发出警告后，最终“放任”欧洲议会启动《里斯本条约》第七条款。
《里斯本条约》第七条款的启动，虽然对于成员国能够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迫使各国不得过度偏离欧盟的既定轨道，但是治标不治本。在难民等政策领域，欧盟强调更多的是“一刀切”的规则以及各国作为欧盟一员应履行的责任义务。对于这些国家面临的实际困难则避重就轻，对欧盟外围国家在经济社会领域受到的冲击轻描淡写。“只堵不疏”的方式在维护“原则和价值”的同时，将实际问题搁置，成员国和民众层面的不满也将成为未来的不确定因素和潜在的矛盾爆发点。
（董一凡，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海外网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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