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上海芭蕾舞团结束了经典版《天鹅湖》的第三次欧洲巡演。由中国对外文化集团公司和荷兰星辰戏剧有限公司联合邀请、共同运作，上芭107位演职人员，41天，横跨德国柏林、奥地利维也纳、荷兰鹿特丹和布雷达3个国家4个城市，进行了26场演出。在布雷达沙赛剧院的最后一场演出，可容纳1500人的大厅座无虚席，上芭演员谢幕长达4分钟，观众依然不肯离开。除了荷兰是第三次光顾的成熟市场，在柏林波茨坦广场剧院的11场、在维也纳城市大厅的10场驻场演出，都是上芭在欧洲市场的新开拓。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中国高雅艺术又一次不同凡响的走出去。在“天鹅”飞临中国多少年后，优雅又不失华美、富有诗意的东方版《天鹅湖》正在赢得西方观众的赞誉。
古典芭蕾舞剧《天鹅湖》是芭蕾艺术皇冠上一颗璀璨的明珠，也是所有古典芭蕾舞团的保留剧目，百年来常演不衰，是世界上演出场次最多、观众最熟悉最喜欢的剧目，没有之一。1953年11月，莫斯科大剧院的芭蕾舞剧《天鹅湖》受邀在北京天桥剧场演出，苏联芭蕾女皇加林娜·乌兰诺娃和古雪夫美轮美奂的演绎感染了中国观众。1958年6月，在古雪夫指导下，中国人第一次排演的《天鹅湖》首演成功，标志着西方芭蕾艺术落地中国，也诞生了中国第一代芭蕾人。直到今天，俄罗斯传统版本的《天鹅湖》依然在中国拥有最多粉丝。
习惯了世界上的芭蕾舞团走马灯一样到中国呈现不同版本的《天鹅湖》，我们似乎很少会换位思考：欧洲人会喜欢中国演员演绎的《天鹅湖》吗？
为什么不呢？一开始欧洲观众总还是会好奇中国人跳的《天鹅湖》有什么不同，就像我们会好奇外国人唱京剧一样。但真正在挑剔的观众心里扎下根，绝非易事。只有当你展现出对本属于西方文化的芭蕾语言的出色驾驭，同时又创造出不一样的变化和风格时，观众才会真的被征服。
和中央芭蕾舞团由《天鹅湖》奠基不同，上芭的第一代表演艺术家是由《白毛女》的辉煌造就的。这版富有诗意的东方版《天鹅湖》已经是辛丽丽等第二代艺术家同他们所培养的范晓枫、吴虎生等第三代优秀芭蕾演员共同完成的作品。对中国芭蕾影响最深的无疑是俄罗斯学派，但上世纪80年代之后，世界其他国家和学派的芭蕾也开始为我国芭蕾的发展注入活力。谁也说不清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个版本的《天鹅湖》，但由世界芭蕾舞编导大师德里克·迪恩创编的英国豪华版《天鹅湖》，是所有版本中感情最细腻的一个，在上芭团长辛丽丽看来，是最适合东方的。2015年，德里克一丝不苟地敲打上芭排出了这个版本。
国家一级演员吴虎生、国家二级演员戚冰雪领衔主演的阵容，是上芭的最强阵容。吴虎生扮演的王子被欧洲媒体盛赞为“不仅线条优美，每次弹跳的高度、轻盈的落地都令人目瞪口呆”；而戚冰雪扮演的黑白天鹅则被形容为“技巧杰出，令高难度的舞段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尤其“黑天鹅32圈大回旋”，这是衡量一个芭蕾舞团是否具备演出《天鹅湖》能力的标杆动作，戚冰雪的表现近乎完美。
《天鹅湖》中最著名的舞段“白天鹅双人舞”“四小天鹅舞”“四大天鹅舞”标志着芭蕾艺术在19世纪末取得的最高成就，而在完成这些观众耳熟能详的环节后，48名舞者的群舞亮相就令人惊艳了。在纵深加深的舞台上，她们头戴羽饰，通过经典动作“击脚跳”和“轻步行进”完成着行云流水般的转换，天鹅们移动、穿插、组合变化出的优美队形，令人目不暇接……每次定格都是一幅震撼人心的画面。
群舞当然是豪华版《天鹅湖》最大的特点，传统的24只天鹅变成了48只，堪称最大规模的扩容。这并不仅仅是数量的增加，它代表的是演员整体实力的齐整，代表的是东方对于不同变化组合的理解。正如彩陶上的花瓣纹、青铜器上的兽面纹只需通过对称、叠加、旋转等有规则的组合便可形成繁复奇妙的高级审美一样，适度的天鹅数量保证了它可以在分散与聚合的渐变中产生多样的秩序美，说它是视觉的盛宴并不为过。不同的数量对速度、节奏也有不同的要求，需要更为精心的编排和设计，杂乱的简单堆砌是不行的。
从国际趋势看，芭蕾舞越来越变成一项综合艺术。首先当然是正统、专业和标准化的艺术形式；在此基础上是对舞蹈风格的要求，比如细腻、优美、诗意；然后观众才会对宏阔、整洁、华丽的场面有期待，上芭正好给观众提供了这种享受。
此次欧洲巡演，时间跨度长、场次多、密度大，是极大的挑战，有时候一天演出两场，演员几乎全天“泡”在剧场里。为了防止演员受伤，辛丽丽坚持把他们在上海演出时的专用芭蕾舞地板运了过来；再加上有足够的演员进行轮换，每个人都保持着最好的状态。48只天鹅，每一只都是主角，都有着含辞未吐、气若幽兰的气质，中国古典美中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感觉得到了完美呈现。
这不仅是上海芭蕾走向世界，也是中国艺术通过西方经典剧目的演绎被接受。
它或者也代表了我们用东方唯美元素重现这部世界经典的雄心。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中国高雅艺术已经达到一个相当的高度，有能力实现这个雄心。
这些年，中国的艺术团体越来越多采用商业运作的形式，走进世界级艺术殿堂。荷兰星辰戏剧有限公司连续三年邀请上芭到欧洲最主流的城市商演。2016年是首度合作，豪华版《天鹅湖》在荷兰八大城市连演26场，大获成功，2017年又在阿姆斯特丹荷兰皇家卡雷剧院驻场3周，打破了过去30年来从未有过的芭蕾舞团在那里连演10天以上的纪录。没有人会做赔本的买卖，上芭在这里已经有了良好口碑，演出的出票率都在90%以上。作为曾与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等全球知名舞团有过很多合作的商演公司，他们看中的是上芭在欧洲市场的美好前景。
中国对外演出公司总经理王修芹见证了这些年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每一步。从一开始的杂技商演，外方选择我们一两个杂技节目编入整台节目，到整台杂技节目的输出，而交响乐、民乐、京剧、舞蹈等则多以政府间协议的方式进行对等的交流演出，比如中国与很多国家之间的中外文化日就是这种形式。也有一些音乐、话剧等小成本剧团在海外自费演出，但如果没有政府的支持，在海外的票房很难覆盖全部成本。如上芭这样，能够被外方连续三年选中并以纯粹商演的形式，由外方承担所有风险进行推广，充分说明上芭的名气与水平已经具备了让对方赢利的空间，这意味着，我们的高雅艺术已经发展到了较高水平。
除了西方耳熟能详的经典，上芭还有许多中国题材的芭蕾舞剧目，比如《长恨歌》《梁山伯与祝英台》，这也是外方愿意在欧洲市场深耕的原因，毕竟欧洲的观众也想知道中国人如何用西方艺术讲述中国故事。其实不止欧洲感兴趣，上芭2019、2020年的美国巡演已敲定，经典版《天鹅湖》和《梁山伯与祝英台》将一起呈现在世界舞台上。
制图：蔡华伟
《人民日报》（2019年01月17日20版 杨雪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