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小红书、快手等互联网平台上刮起了一股“儿童美妆博主风”。在“全网最小美妆博主”“跟着萌娃学化妆”等话题下，四五岁的小女孩对着镜头涂脂抹粉，说要教大家“纯欲蜜桃妆”诀窍。
网友实在压不住火：这是小孩该做的事吗？她懂自己口中“纯欲”的意思吗？就算孩子瞎玩闹，家长和平台的责任在哪？
儿童美妆博主进行“彩妆试色”。图源：网络
一
“感觉自己美呆了”“除了贵，没毛病”“涂上素颜霜，让别人觉得我天生皮肤好”……打开小红书，在搜索框输入“化妆”，页首显示的除了成人博主，还有一群话都没说利索的女童。
这些孩子一边奶声奶气地介绍各式化妆品，一边往小脸蛋上胡乱涂抹，有的把口红涂满整个下巴，有的把眼线一路画到太阳穴。还有的“小网红”身穿露肩装，对着镜头嘟嘴抛媚眼。在相关视频中，这些小女孩教化妆、做“开箱”、试产品、搞直播，点赞量成百上千不等。
秦女士发现，6岁的女儿最近忽然鼓捣起了化妆品，还说想买美妆套装。一番询问后才知道，是幼儿园同学间疯传童妆视频，还有小朋友把口红、眼影带到幼儿园，要拿手机拍“美美的”片子。
姜女士最近给孩子添置了一台平板电脑。不料，才上幼儿园大班的女儿每天完成英语打卡后，就打开视频软件盯着儿童美妆直播看。那些穿着打扮成人化的带货女童，让姜女士心里挺膈应：“这种‘熟女妆’，连酱油都不会打的孩子就开始化了？这在搞什么？”
岛叔看到，在小红书上，童妆类视频最高转发量近2000次；在淘宝上，儿童彩妆产品最高月销量过4000套；行研机构公开数据显示，2020年，国内儿童彩妆销售额同比增长300%，其中“85后”妈妈是给孩子购买彩妆的主力军。
这些女童直播带火的化妆品质量怎么样？岛叔询问了部分商家客服，发现多数“儿童彩妆”实际被认定为“玩具类产品”，有绕过监管标准之嫌。即使商品标注“无毒无害”，店家也无法提供毒理学检测报告。一位客服号称自家化妆品“对宝宝身体无害”，但买家评论显示，一名3岁幼童使用后嘴角溃烂。
岛叔与客服对话（图源：淘宝截图）
二
爱美之心人皆有。但那些字都认不全、网友回复都看不懂的儿童，哪懂什么“纯欲”？在心智未开、难辨真善美假恶丑的儿童阶段，这些孩子恐怕对自己说的东西都没有明确概念，他们能直观感受的是奖惩意识：大人夸奖就是好的，大人生气就是不好的。于是，当孩子说句“纯欲蜜桃妆”，大人们又笑又竖大拇指时，他们就会一直说下去。
让儿童当美妆博主，表面看是娃娃也爱美，其实是大人在做生意。不夸张地说，每个儿童博主的镜头后面，都躲着一群等待“啃小”的成年人。
2019年，曾有一则“童模因偷懒被亲妈猛踹”的视频在网上流传。当时有网友直呼：如此“童模”，与童工何异？如此父母，与“啃小”何异？
当下，一些商家、父母结合直播带货大潮，把孩子推向“儿童美妆博主”的新风口，以吸睛、吸金为目的，让孩子涂脂抹粉，获取流量收益。有电商直播从业者告诉岛叔，现在快速发展的儿童彩妆业广告需求旺盛，如果博主有10万粉丝，一单广告能获利数千元。
从产品看，市面上不少“儿童化妆品”都含有人工合成色素及粉剂类成分，会给儿童皮肤带来损害，部分化妆品甚至含有激素，若过量使用，很可能导致过早发育或在一定年龄停止发育。
而在心理上，当儿童美妆博主开口就是“幼儿园小朋友都在用”“快让妈妈给你买”，很容易让其他孩子陷入攀比。在同龄“网红”的营销话术下，一些尚未形成独立辨别能力的幼童，往往产生审美偏狭甚至容貌焦虑。更值得注意的是，部分童妆视频还充斥着“斩男”“绿茶”等低俗成人化词语，搞软色情。
（图源：新华社）
三
近年来，儿童参与直播引发的新闻不少。之前，有3岁女童做吃播赚钱被喂到70斤，有“小马云”被机构以帮扶为名签约服务直播带货，还有四川凉山女孩被视频团队哄骗卖惨带货。成年人直播尚且充斥着作秀、灾区添乱、干扰他人生活等问题，何况是孩子？
今年7月，中央网信办开展“清朗·暑期未成年人网络环境整治”专项活动，明确规定严禁16岁以下未成年人出镜直播、严肃查处炒作“网红儿童”等行为，防止炫富拜金、奢靡享乐、卖惨“审丑”等现象对未成年人形成不良导向。2015年通过的新修订版《广告法》早已明确规定，禁止利用十周岁以下未成年人作为广告代言人。
就在有关部门明令禁止、严肃查处相关行为的专项整治期间，一些网络平台上的“儿童美妆”为什么还能畅通无阻？
无论是从行政规定还是从法律法规看，那些利用儿童直播带货牟利且方式方法明显超出儿童年龄和认知范围的行为，不仅挑战社会道德底线，更可能直接涉嫌违法。从平台方看，为什么允许这些明显不符合儿童年龄、有违公序良俗的广告方案在平台上堂而皇之播出？平台的责任哪儿去了？
这些年，伴随网络新事物而生的新现象、新问题层出不穷。有时候，新问题就像“打地鼠”一样，这边打了那边又冒出来。对于“儿童美妆”这种明显不属于儿童自发、正当需求的产品来说，真正的问题是：谁在训练这些儿童变成镜头前的“小大人”？谁在推动这种直播成为风气？
“小大人”的出现并非价值观扭曲的原因，而是结果。的确，有些孩子天生热爱舞台，天生享受表演且有天赋，这无可厚非。但这种自发的兴趣，应该在正规路径上得到发展，而不是养成迎合低级趣味的网红。尤其在国家大力整顿“饭圈”、文娱行业、直播乱象的背景下，这些“童模/童星养成所”的培养方向和资质，必须严肃彻底清查。
未成年人不可能生活在真空中，如何为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长营造良好环境，社会有责任，家庭更是第一责任方。对那些纯粹把孩子当摇钱树、工具人的家长，岛叔希望相关部门和社会组织能发挥作用，让这样的家长得到教育及惩戒。
凡事都有底线，别为了一点流量和金钱把无辜的孩子坑了。
文/螺蛳道长
编辑/点苍、山秋
（实习生常晋、杨帆对此文亦有贡献）
来源：侠客岛微信公众号
